中華雄雞版圖的雞冠處最頂端便是漠河所在。平生愛看地圖,行政的、地形的、歷史的,哪一種都百看不厭??烧σ蚕氩坏接谐蝗兆约簳ど洗笈d安嶺那片神奇的土地,居然一路向北直抵漠河。還能向北么?能,護照簽證后借道黑河渡過黑龍江,就可以在尋找先輩們開疆拓土、篳路藍縷的輝煌足跡。 而我就止步于中俄界河黑龍江,看一江略帶黑色且彌漫著淡淡水汽的江水平靜向東流去。江面上巡邏艇卷起的浪花,激活了人們沉睡的記憶。江風浩蕩,吹皺水面,也吹皺了我悠遠的心緒。 大興安嶺的面積不是一個中東部的省域面積可以比擬的。綠皮火車從哈爾濱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行進了一天一夜才抵達漠河?;疖嚲拖褚粭l細長的青蟲在一片田野里緩慢蠕動。而大興安嶺地區的鐵路也像一條條貼伏于大地之上的長長蚯蚓,依靠一列列火車的前行扭動,疏松著腳下冰冷堅硬而肥沃的土地,為莽莽蒼蒼的大興安嶺帶來一派生機與活力。高大的落葉松,俊秀的白樺林,以及間雜其中的楊樹、櫟樹和其他不知名的樹種,在車窗外依次展示各自的風采光影,車窗儼然是一方異彩紛呈的T臺。秋風吹過,染紅了遠山,浸黃了近景,白日里的鐵路線成了北國疆域中一條秀美的畫廊,春風秋雨冬雪夏陽,四季更迭著不同的風景。 大興安嶺的樹木早已禁止砍伐。映入眼簾的都是近一二十年前栽種的人工林和少量的次生林。伴隨著林業產業的變遷,林業工人批量轉崗。接待我們的導游曾經是林業工人。他面龐黝黑,目光犀利,嗓音洪亮,可以想見往昔的他在原始森林里扯開了嗓門喊山的情景。今日里于游客的喧嘩聲中,他手持話筒講訴漠河的前世今生,風俗人情,地域特色,自然美景,卻也娓娓道來,如數家珍??床怀鼋巧D換帶給他的一丁點痕跡。滿足和愜意一直掛在他的臉上。有人也許會認為那是為了給游客留下美好的印象,而我知道,那種滿足和愜意來自他的心底。 也許吧,一方水土留住一方人呢,在這個不產糧食蔬菜且天寒地凍的林區留下來堅守自己的夢想,一定是因為愛:有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,有他愛著的這片賴以生存的黑土地,以及哺養了一代代漠河人的黑龍江水,還有冬日里飛揚在漫漫林海上空的片片雪花,春天里密林中傳出的“啾啾”鳥鳴…… 遼闊的黑龍江流域自古就有中國先民生活居住,打漁狩獵采伐種植?,F漠河段黑龍江右岸仍散落著一座座自然村落?!氨睒O村”的命名算是為這些自然村落貼上了一款旅游金字招牌。政府出資幫助每戶村民把房屋改造成民宿,開辦旅游接待、餐飲住宿,結束了延續千百年來古老而落后的生存方式,以新時代農人的嶄新面貌邁向小康之路。 走進高掛大紅燈籠的民宿院落,你會感受到黑土地上古老風情的淳樸厚重,又能體會到現代文明的典雅清新。夜臥床榻,靜聽黑龍江粗重的呼吸,仿佛講述著千百年來黑土地上發生的一個個故事,一幕幕傳奇——有收獲的喜悅,勝利的狂歡;有生離死別時的悲凄哀嚎,有災難肆虐時大地沉重的喘息;有鄂倫春與鄂溫克族男人叢林中狩獵矯健的身影,有雪夜里薩滿祭司手中皮鼓發出的撞擊心靈的“咚咚”鼓鳴。還有先民忍辱負重拼死搏殺后的嘆息,以及鐵馬冰河入夢而去…… 古老而現代的北極村以北緯53度33分30秒的國內最高緯度設置了一處中國最北郵局。一座木屋造型的小房子里售賣著國內郵資明信片,在上面加蓋當日郵戳的那一刻,也在我心坎上打上了一款愛的印記。 我愛北國的旖旎風光,也愛腳下厚重的土地。我會給我愛的人在明信片上寫上“愛”的寄語,托付南飛的大雁攜往祖國的南北東西;我也會在上面寫下祝福語,交由綠色信使寄往最西部的紅其拉甫、阿拉山口,最南邊的曾母暗沙、永暑島嶼。漠河,就在那里。極光顯現,極晝等你。一場開心的旅程收獲了絕美的風景,自然心滿意足,干嘛要牽掛昨日夜的漫長,明朝黎明紅日的升起。如果你非要我給個合理的解釋,我會說我一直相信艾青的那段詩句: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?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……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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